想到悲处，老龙王两行热泪滚滚而下。

  但眼泪没有落地。

  他熟练地摸出了一个玻璃瓶将眼泪接住，呜呜，龙族的眼泪可宝贵了，不能随便掉落，不管是藏起来以后用还是拿出来卖出去都是一笔收入。

  他这一边哭一边敛财的样子让陆吾一整个无语住了，他单手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，有些无奈又有些心虚。

  这事吧……他的确做得不厚道。

  虽然他们神兽界也没什么老少长幼亲疏之类的说法，尤其是年龄，当漫长的生命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，年龄已经不是问题了。

  更何况……

  陆吾的大脑里闪过一句话：动物里，老少配是非常常见的。

  尤其是产蛋并且是夫妻一同带娃的那些禽鸟，年长的寡妇鳏夫更是年轻鸟的重点追求对象，图的就是它们丰富的迁移经验和孵蛋经验。

  小濮老师也是蛋生……

  他在想什么。

  纤长的指尖按住太阳穴，陆吾轻轻吐出一口气，他方才对应龙所说的并非为了自我辩解，而是事实。

  今日之局面，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。

  自从瑞颐绝地天通隔断人界和天界的灵气沟通后，人间界就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孤岛，茕茕孑立，此后无论是留在人间的各族，还是人族中有大气运者都无法突破封锁，也绝无可能再进一步。

  甚至于，越是有大气运者越是容易被这一片大地牵绊吞噬。

  兵解的他们那周身灵力会重新灌溉大地，然后被世间万物重新吸纳，如此生生不息形成循环。但是在此千年之中，世间爆发出了接连不断的人口动荡。

  或是国破屠杀，人口骤减，或是因为新粮种好天气和平稳政权导致的人口暴增，虽然在人类看来这个过程很缓慢，但是对于这片天地来说，此千年之巨变甚至超过了此前人类存在积累至今的全部。

  在这样的剧烈变化下，勉强保持平衡的天地支撑不住了。

  无数修者试图自救，他们想要重新贯通天地，但失败了，想要激活灵脉，也失败了。

  最后他们只剩下一个办法——兵解自身，将从这片土地吸纳来的灵力重新融入这片土地。

  先一步行动的是人间修者、接着是得人间香火供奉的诸多英灵，他们就像是一块块石头，试图去填补那已经崩裂的天洞一般前赴后继。

  但在吞噬他们后，还是不够。

  于是，神兽们行动了。

  兽族和人族不一样，它们不像人类有三魂七魄，即便兵解，在剥去一身修为后那完整的灵魂依然能够重入轮回，背负功德而生。

  它们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。

  但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，没有兽后退。

  陆吾和应龙都在兵解团队的前列，除了他们外，还有烛龙、元凤等等。

  这是理所当然的，他们是长者，他们享受着天地的供养，在那一刻到来之时，自然也当是他们先站出来一步。

  彼时，他们最后的期望无非是能用自己的死亡给后代留下一条生路。

  陆吾是第一批自戕的，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，但他已在方才掐算过，原是天道最终为他们留下了一道活路，又有人抓住了那一道明辉，这才有了他们的相继醒来。

  虽然元气大伤，但起码还存在在这天地间。

  只是虽然能够重新醒来，但神魂受损也没有那么容易修复，在陆吾自己意识到之前，他的身体开始了自救。

  昆仑尊神陆虞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代代的陆吾。

  其实陆吾本来还要很久才会醒，如果没有应龙那恐吓意味十足的一下的话。

  应龙不知道什么原因醒得比他早，恢复得也比他好，他那一下，激发了陆吾的防御本能，神魂强行将他唤醒。

  坦白说，那一瞬间的震撼对于陆吾而言是巨大的。

  并不是记忆上，“陆吾”的记忆之于陆虞来说，虽不至于沧海一粟，但也没有相差太多，虽然这次清醒匆忙了些，但于他并不困难，但让他震撼到的是其中属于陆吾的情绪。

  那份情绪的另一端，全系于一人。

  陆虞和陆吾是一个人，这一点毋庸置疑，只是就算是陆虞也没有想到，当他只是陆吾的时候，居然会为了争取一段感情做出那些事情……

  以食诱、以□□、以情诱、诱敌深入再分而击之、以逸待劳不说，还欲擒故纵再激将……

  ……清醒的一瞬间，他着实想要捂脸长叹，这还真是欺负人啊！

  但他也的确没想到，应龙家的四子居然是那般性格……

  想到濮落怒瞪他的模样，陆吾觉得手有些痒。

  他见过濮落刚出生的时候，小小的一条龙盘在以流云和彩霞编织成的云锻里，那一身鳞片被云锻映成一团粉红，四爪蜷缩在身下，确实格外可爱。

  后来再见时，濮落就已经是孩童模样了……

  唔……

  “小濮老师的鳞片，是什么颜色的？”

  他喃喃说道。

  老龙王：？？？